(1) 惨白的月光,映照在山路上。蟋蟀凄切的叫声,使郊外的秋夜格外阴森和凄凉。黑压压的乌云不时掠过那弯新月,而月牙又挣扎着割破层层浓暗,忽明忽暗地露出弯刀一样忧郁的面孔。 一个女人的身影在山路上狂奔,她满头大汗,气喘吁吁,荆棘刮破了她的衣裙,鞋子也跑丢了一只。 山路上漆黑一片,她边跑边惊恐地往远处看,跌跌撞撞不顾一切拼命地逃离。 就在她已经接近大路时,远处突然有一束车灯扫过,她吓得一下子贴在公路旁的路基上。 车灯映出了一张美丽的面孔。她大约二十八九岁,长了一双妖冶的吊梢眼,眼角眉梢流溢着过人的机智,精巧的红唇和尖下巴的组合,象一只鸟的外形,她就是靠了这张厉嘴讨生活。 这是个敢在刀尖上跳舞的女子,柔情和邪恶在她身上并存,是她的两件武器。这个刚刚出狱三个月的女诈骗犯有一个男性化的名字:向红阳。她的狡猾和顽劣的确不亚于任何一个男罪犯。 今晚,她目睹了一场连环凶杀案,凶手就在后面的车里,向红阳的两条长腿也跑不过四只车轮,但她很狡猾地逃了过去。 追她的人叫冯韧,是连城市天达电脑公司的老板。此时他开着车,脸上也满是汗珠,眼神专注地看着前方,从她的身边疾驶而过。 看着车开过去,向红阳松了一口气,她慢慢爬上公路。恰好有一辆卡车路过,她忙高举着一张百元大钞,拦住了路过的卡车。向红阳拉开车门上了车,把钱塞给司机,向市区赶去。 一路上她精心盘算着如何狠狠地敲诈一下那两个男人。对冯韧,她要的是一笔巨款,对另外一个男人,她要的是爱情。想到这里,她美丽的脸上现出淫邪的笑容…… (2) 连城市刑侦大队的法医室里,今晚灯火通明。 尸检台上躺着一具浑身是血的男尸,法医拉开死者头上的白布,对刑侦大队长苏澎说:“是猎枪打的,有两枪击中要害。” 苏澎大约二十七八岁,长了一双温和的杏核眼,五官端正,目光明亮,只是不幸的婚姻在他英武的眉宇间留下了几缕忧郁的皱纹。他是那种很阳光的男性,周身散发着温暖和勃勃生气。 他看看尸体,很有经验地问:“三枪都是正面打的吗?” “有一枪打在后背上。” 苏澎问刑警何东军:“事主哪?” 何东军大大咧咧地说:“在讯问室。这案子不用问,一看就知道。”何东军是个“活宝”,搜遍他全身也没有一颗严肃的细胞。在刑侦处,他就象个“丑星”一样是大家的“开心果”,他也以此为乐。 苏澎故意绷起脸,问:“你知道什么?” 何东军自以为是地说:“这小子入室盗窃,被事主的儿子发现,搏斗时事主用猎枪打了他三枪,当场死亡,不对吗?” 苏澎问:“既然与事主的儿子搏斗,事主怎么开枪?”何东军不由得一愣,却不服输地说:“抓空呗。” “抓空?抓谁的空?你又想当然是不是,说你多少次了,我看你不是用脑子,是用想象力办案!你写小说哪?” 苏澎指着尸体说:“从尸体上的三个枪口明显可以判断出死者中枪的先后次序,从这个次序你也能推断出开枪的过程,你自己心里没个数怎么审别人?” 何东军似乎被队长批评得挺高兴,嘿嘿地乐了。“你这一说我不就明白了嘛?” 法医添油加醋地打趣道:“你刚明白?我都早看出来了。” 何东军立即反击道:“我也看出来了,看出来你就是事后诸葛亮!好好干你自己那行吧,狗拿耗子的你累不累!” 法医嚷嚷道:“哎,你还别说,我干得了你那行,你还干不了我这行!”苏澎和何东军都乐了,苏澎出门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,何东军忙跟上。 苏澎问:“死者的身份查明了吗?” “这个,还没有。不大好查,”见苏澎不满地看他,何东军忙解释道:“你看有一枪打在脸上,毁容了怎么查?不过这小子身上有一张身份证,不知道是不是他的。” “身份证在哪?” “办公室哪。” “身上还有什么?”两人拐进办公室,何东军打开抽屉,拿出一个塑料袋,说:“还有什么烟啊手表的,没一样正经的。都在这儿。”苏澎看着身份证上一张男人的照片,说:“苗建文?” 何东军凑过来,问:“怎么,队长你认识?”苏澎仔细看了看说:“认识倒不认识,这名字怎么这么熟?” 何东军说:“以前破案接触过这个名字吧?不过中国这么大,重名重姓的有的是。” 苏澎把身份证放下,吩咐道:“这张身份证是本市的,你抓紧查一下死者和身份证是不是一个人。”他转身欲走。 何东军忙说:“哎,队长等等,这是结案报告,事主已经请律师了。” 苏澎接过来看着,皱起眉头问:“你怎么知道是正当防卫?”何东军傻乎乎地脱口说:“事主说的。”苏澎被他气乐了。“事主办案你办案?是不是又犯困想回家睡觉去?今天晚上你给我盯在这甭想走!” 何东军为难地苦起脸,说:“我爸……” “让你爸找我来。二十六七岁的大小伙子,整天你爸你爸,难不难为情?” “哎呀队长你听我说完,我爸明天一大早去日本,我怎么着今天也得看他一眼吧。” “先干你的,等你爸从你们家出来之前你赶回去就行,你那辆大奔驰跑得快。” 苏澎这几天忙得焦头烂额,妻子住院,几起大案连续发生,这具无名尸让他嗅到了某种气息。尤其是苗建文这个名字,引起了他的警觉。他从办公室出来,又进了刑警队的电脑室。 肖黎明正在电脑前坐着查什么资料。肖黎明是刑警队的小才子,性格和何东军正相反。他严谨认真,爱动脑子,肯钻研,是个挺求上进的小伙子。苏澎进来,亲切地叫了他一声:“肖——” 肖黎明没有回头,利落地问:“怎么着队长?” “苗建文这个名字你熟吗?”肖黎明说:“太熟了。” 苏澎一下子来了精神。“赶紧说,这是什么人?” 肖黎明回过身来,闪动着机警的麻雀眼,说:“两年前是咱们连城的新闻人物呀,你不知道?” “我那时候还没来刑警大队,我怎么知道。” “那倒也是,哎,正好电脑里还有他的资料,我给你调出来。”肖黎明边操作电脑边说:“你怎么想起问他了。” “有个案子牵扯到他。” “怎么又有案子扯到他?出来了。”画面一闪,苗建文的头像和资料闪出来,苏澎马上坐在电脑前查看着。肖黎明说:“我当时觉得这案子有意思,就作了一份资料存起来,都两年了,怎么?这人又犯什么事了?” 苏澎说:“刚送过来那个人室盗窃被击毙的嫌疑人,兜里有张身份证是苗建文的,死者到底是不是苗建文还没查清。”肖黎明放松下来。“是这个呀,百分之九十九不是。” 苏澎又说:“你怎么这么肯定?”肖黎明道:“你知道苗建文是干什么的吗?电脑专家,手里的钱不下几百万,怎么会人室盗窃。他就是疯子也不会那么干。” 苏澎看着电脑,念道:“苗建文起诉妻子叶灵兰雇佣伤害未遂。这案子是怎么回事?” 肖黎明很高兴队长也有请教他的时候,不免有些得意地说:“说复杂也复杂,说简单也简单,据苗建文起诉说,叶灵兰有了外遇之后想跟他离婚,苗建文坚决不离,叶灵兰就雇人杀他。” “叶灵兰有外遇?和谁?”苏澎问。“她丈夫苗建文的同学,叫傅滔。” 苏澎摇摇头,说:“还有这样的事,妻子雇人杀丈夫,这个叶灵兰也够狠的,怎么未遂呢?”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那个神经兮兮的妻子丁菲。她的爱就象刑具一样令他大吃苦头。 “这有什么奇怪的,阴谋计划没得逞呗。”苏澎说:“叶灵兰都承认了?” 肖黎明作了个手势,“供认不讳,只是被雇的那小子跑了。叶灵兰被判了两年,如果没减刑,也应该今年出狱了。”见苏澎仍盯着电脑,他又显摆道,“唉,队长,别琢磨了,入室盗窃那小子肯定不是苗建文,我敢打百分之百的保票。” 苏澎笑了。“又不是百分之九十九了?”肖黎明也笑了,争嘴斗舌地说:“百分之九十九和百分之百有什么区别?” 苏澎却看穿了他的小把戏,追问道:“这么一个简单的案子,你于嘛这么特别对待?” 肖黎明得意地打了个响指,“我刚才不是有个开场白嘛,说复杂也复杂,说简单也简单,你就能听出它的特别之处了。” 苏澎说:“赶紧说吧,别卖关子了。”肖黎明晃动着脑袋,津津乐道地说:“简单概括地说吧,苗建文当时起诉的时候,那个据他说被叶灵兰雇的姓白的杀手并没找到,所以叶灵兰完全可以否认。甚至,可以倒打一耙说苗建文是诬陷迫害居心叵测,最初叶灵兰也不是没这么做。可是后来,后来她就全变了,和开始的态度完全相反,弄得我们都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。” 苏澎纠正道:“不是脑袋是头脑。” 肖黎明说:“你说谁能心甘情愿进监狱呢?更何况象叶灵兰那么个前程无量的女人。这个案子因此引起我极大的兴趣。”苏澎问:“叶灵兰是干什么的?” “也是做电脑的,据说市场营销非常有一手,是个很厉害的女人。” 苏澎说:“那她开始什么态度后来什么态度?”肖黎明叫起苦来。他知道一谈案子,苏澎就没完没了。“哎呀领导,改天我再给你细说吧,一句半句的我越说你越糊涂。你交给我的活我还没干完哪。再说了,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思,刑也服完了,人都快出来了。她自己都承认了咱们还操什么闲心。” 他一点鼠标,换了画面,“哎,队长,你不是答应帮我找西德尼的最新心理学研究资料吗?” “跟人家说了,着什么急?” “那个心理医生叫什么名字,你给我介绍介绍,赶明儿我单线跟她联系,就不用麻烦你了。” “叫苗绚,我跟她也是刚认识。弄你的吧,有机会我带你去见她。” 一提起苗绚,苏澎就有点不自然。这个女心理学医生对他一见钟情,用现代女性的爱情攻势对他死缠烂打,弄得他一想到苗绚就胆战心惊,可又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。 肖黎明边看着电脑边自语道:“姓苗的还不少。” (3) 桃源酒吧里光线暗淡,人声嘈杂。在乱哄哄的人群中,冯韧挤来挤去,到了吧台前。颇有姿色的女人贺子站在吧台里招待客人,看见冯韧马上堆起笑脸,倒了杯酒放在他面前。“你怎么才来?” 冯韧端起酒杯喝了一口,惊魂甫定地问:“刚谈完事。傅滔来了吗?”贺子诡秘地眨眨眼,“来了,在那儿。” 冯韧回身看了一眼,只见远处角落的桌前有一个男人,头发垂落,独自大口喝着酒。 “他几点来的?”贺子看看表,说:“来了不到二十分钟。”冯韧不怀好意地说:“给他倒杯红酒,就说我送他的。” “好的。”贺子倒了一杯红酒,端着走过去。方才,就是这两个男人在郊外连环杀了人。有趣的是,冯韧知道傅滔的勾当,而傅滔却不知道自己背后有冯韧这个杀手。 贺子端着酒走向那个角落,把酒杯放在桌上,轻轻叫了一声:“先生。” 傅滔吓得一哆嗦。“啊?!”贺子翻动着红唇,柔声说:“对不起打扰了,这杯酒是那位冯先生送给你的。” 傅滔大约三十左右,长得眉清目秀,唇红齿白,好象舞台上的小生。他的命运也象古装戏里的男主角一样,悲惨多舛,为了爱情蒙冤受难,厄运缠身。 他已经快喝醉了,抬眼看看远处的吧台,见冯韧正在看他,还挑衅地冲他举了下杯,他厌恶地说:“请你端回去,这个人的酒我不喝!” 贺子愣了一下,脸上仍然挂着职业的微笑。“好吧。”端着酒杯又走回去。 她把酒放在吧台上,幸灾乐祸地说:“人家不领情。” 冯韧狡黠地一笑。“既然他不领情,我就给自己一个面子吧。”他拿起那杯酒一饮而尽。“这一段他常来吗?” 贺子看着自己的红指甲,这个女人只为了批点低价酒就对冯韧唯命是从。“基本上每天都来,除了喝酒什么也不干。哎,你看他走了。”傅滔站起身来,摇摇晃晃地往外走,“他的手机没拿。”贺子说着忙走过去,冯韧也跟过去。 贺子拿着手机欲外走,冯韧接过手机,说:“给我吧。”他欲向外追去。 贺子有些不高兴地说:“哎,冯老板,你到这来是找他还是找我?上次你答应我的酒……”冯韧一拍脑袋,歉意地说:“你看我差点把最重要的事忘了。明天你找这个人,”他从兜里拿出名片,“我已经跟他谈好了,起码比你进的价低百分之二十。” 贺子惊喜地吻了一下那张名片,轻佻地说:“谢谢。”她的话音未落,手机响了,冯韧拿出来看了一眼,接听道:“喂,哪位?” 电话是向红阳打来的。她衣衫不整地龟缩在一个公用电话亭里,手里紧握着电话,挑逗地说:“好好猜猜。我可知道你见不得人的秘密呀。” 冯韧的刀条脸顿时变了色。“你可真能声东击西。你稍等一下,我马上打给你。”他挂了机,对贺子说,“抱歉,我得赶紧回公司,有点急事,如果我说的价谈不下来,你再打电话给我。”贺子心满意足地说:“忙你的去吧。” 冯韧赶紧走出酒吧,在门口又打开手机,冷冷地问:“你到底是谁?” 向红阳伶牙俐齿地说:“都什么时候了还忘不了玩深沉,你要听不出我是谁,那我这电话打的实在多余。”冯韧急切地说:“等等!你是,向红阳吧?” 向红阳冷笑道:“你说呢?除了我,谁能知道今天晚上苗建文的去向,谁又能亲眼看见你冯韧下的黑手?你的枪法挺准啊。可惜苗建文死了都不知道是谁下的手,冯韧,我没说错吧?” 冯韧闻听此言,吓得四处环顾了一下,马上打开车门坐到车里。他关上车门,紧张地问: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?” 向红阳用手在电话亭的玻璃上画着数字,阴森森地冷笑道:“我不妨实话告诉你,今天晚上苗建文怕自己出意外,他让我跟在他后面,所以嘛,我一直藏在他身后不远的山坡上,也就有幸亲眼目睹了你和傅滔,你们一前一后的所作所为,当然你干得实在精彩,傅滔现在作梦也想不到你给他玩了这么一手。用不用我给你重复一遍?”她一逃离那个可怕的杀人现场,就露出了敲诈犯的脸谱。 冯韧脸上顿时有细汗流下来。“向红阳,别瞎开玩笑,我这是手机,你可别胡说八道啊,我的意思你明白吧?怎么?是不是想让我请你喝酒啊?咱们约个酒吧聊聊?” 向红阳傲慢地说:“聊也可以,不过酒吧太闹。”冯韧无奈地说:“那你说在什么地方?我去找你。” 向红阳顿了一下,狡黠地说:“我倒有个好地方,苗绚家吧。我从苗建文那拿了他妹妹苗绚家的钥匙,那地方干净、阔气,又有品味,最适合谈判了。” 冯韧一下子坐直了,颤声说:“向红阳,咱们有话好说,行吗?” 向红阳咯咯咯地怪笑着说:“当然好,不过我是个被男人骗惨了的女人。男人的话我不信。这样吧,你要是想跟我聊,咱们倒是可以好好聊聊,不过地点嘛,不变!十分钟后打苗绚家的电话吧,我想你肯定知道她的电话号码。而且我相信苗绚也一定想知道苗建文在哪!”说完,她挂断了电话。 她知道象冯韧这种冷酷而狡诈的男人,不把他逼向死角,他是不会投降的。她只有使出最刁钻古怪的招数,才能打赢他。 冯韧一把按住手机,紧张地死死抓着。他又看了眼表,指针正指向十一点。他发动车子,车快速开向苗绚的医院。 这个时候,苗绚应该还没回家。他知道她有熬夜加班的习惯,一个歹毒的计划,在他的心里形成了。 (4) 忙到深夜的苗绚抱着资料从办公室走出来,急急忙忙锁好门,走向电梯,按了一下电梯开关,仰头等着。 一个值班大夫打开门,伸头看看。“苗绚,是你?这么晚还没走?”苗绚回头看看她,说:“忙忘了时间。”电梯来了,苗绚冲大夫招招手,“明天见。”闪身进了电梯间。 苗绚是个极具个性也极有魅力的姑娘,她有一张可爱的娃娃脸,却有千年女巫般的智慧,是那种让男人既怕又爱的女孩。她的美貌和舌头都很锋利,男人被她的美貌吸引也被她的智慧伤害,她以此为乐。 今夜,这个聪明美丽的女孩将面对一场挑战,一对黑道男女斗智斗勇,她将成为可怜的牺牲品。 地下车库里光线暗淡。冯韧的车开进来,停在一个角落里,他也在暗处埋伏下来,向红阳的电话又追过来。 只听她冷冷地说:“我是大狱都坐过的人,什么威胁也吓不住我,有本事你就别让苗绚进她的家门,否则恐怕你用什么办法也拦不住我。” 冯韧呻吟一样地哀求道:“一百万太多了,你能不能少要点?” 向红阳寸步不让地说:“死到临头还讲价,那你就跟苗绚讲吧。”她挂断了电话。冯韧攥着电话狠狠地骂了一句,机警地看看周围,他看见电梯闪着数字慢慢往地下车库移动,便一下子闪到暗处。他已经杀了一个人,就不怕再杀一个了。 电梯门开了,苗绚灵巧地从中走出来,迈进灯光昏暗的地下车库。冯韧掏出手枪,瞄着了她苗条的身躯。 突然,寂静中响起刺耳的手机铃声,苗绚大吃一惊。她紧张地四顾,模糊的光线里,只见一辆辆小车静静地伏在那里,象一只只大甲虫,不见人影。 铃声响了两下就断了,她知道铃声意味着有人在这个阴森的地下车库,可又不见人影,这令她格外害怕。 她吓得没敢往前走,摸索着用手向后按了一下电梯键,电梯已升上去了。她绝望而恐惧地看着四周,一咬牙,刚想往外跑,电梯却又下来了,里面走出一个男人。 苗绚惊恐地差点叫出声,男人疑惑地看她一眼,向自己的车走去。苗绚捂住胸口,也匆匆走向自己的车。好在她的车离电梯不远,她浑身发抖地打开轿车车门上了车。那个男人的车先发动开出,苗绚紧跟其后,仓皇地开了出去。 冯韧沉着脸看了看手机,如果不是它不合适宜地叫起来,他现在已经把苗绚干掉了。可惜她命好,方才那个男人出现让他无法下手,只好另想办法了。 他匆匆拉开自己的车门坐进车内,紧紧尾随着苗绚的红车,咬住不放。他无论如何不能让她回家。 此时,胆大包天的向红阳已经潜入了苗绚的家。她拿着手机坐在沙发上,没有开灯,一边借着街灯的光亮,端详着墙上苗绚的大幅照片,一边与冯韧讨价还价。 “冯韧,别再跟我谈条件了,你千万别因小失大。虽然我不知道苗绚什么时候回来,但她要是回来了,你再想跟我说什么就都晚了。其实我这个人非常好打发,拿钱就行,我不管别的闲事,你破财就能免灾。” 冯韧一边瞄着苗绚的红车,一边说:“你让我现在到哪找一百万?” “这我就管不着了,我这个人就这副德性,不见棺材不掉泪,不见兔子不撒鹰,把我绕进去,哼,你休想!如果你愿意,等苗绚回来咱们一起商量吧,最次我也能落个检举揭发阶级敌人的先进模范,新时代见义勇为好青年什么的,我怕什么。不过最后我还是要告诉你一句,这一百万你不是嫌多嘛,那好,你现在不想拿,就别怪我过一会变主意再加码!” 苗绚把车开上深夜的街道之后才暗暗舒了一口气,她熟练地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拨着手机,里面传来苏澎好听的男中音:“你好,我是苏澎。” 苗绚的脸上现出热恋中的女子特有的媚态,“我猜你在上网。”苏澎笑了一声,纠正她道:“你忘了我上班的时候是不能干私活的。哎,苗医生,你怎么知道我今晚值班?” 苗绚话里有话地说:“感觉。” “感觉是最能骗人的,最好别轻信。你怎么这么晚了还在路上?” 苗绚说:“你不是要西德尼的那份资料吗?白天忙成一团哪,有时间,只有晚上加班,我刚给你弄完。” 苏澎顿了一下,歉意地说:“苗绚,你真是太客气了,再急也不会急到当天就要,我随口开的玩笑……” 苗绚马上说:“你随口开的玩笑我都是当圣旨接着的,你看,我就是这么轻信。好了就这样,我再跟你联系吧。”她挂了机,顺手扭开收音开关,动听的音乐响起来。 苏澎坐在电脑前,拿着已断了线的电话,心事重重地发着呆。肖黎明推门而人,焦急地说:“快,医院的小赵来电话找你。” 苏澎闻听马上挂了电话站起来,两人冲进值班室。 苏澎抓起电话,只听护士赵小红大声说:“苏澎,你手机怎么不开呀?急死我了,丁菲情绪不太稳定,你说怎么办?” “你等着我马上到。” 赵小红说:“哎,她,她说她不想见你。”苏澎的脸上阴云密布。“那你说怎么办?” “她有没有父母兄弟姐妹什么的,你让他们来陪陪她?” “他们都不在连城。”赵小红叹了口气,说:“那就先这样吧,你不用过来,我再跟她谈谈看。” “谢谢你费心了。再见。”苏澎心情沉重地挂上电话。肖黎明见苏澎脸色不对,追问道:“队长,怎么?嫂子病情又重了?” 苏澎有些沉重地点点头:“是啊。” “哎,队长,要我说,你就应该请两天假多去陪陪她,这种时候嫂子最需要你的力量。”苏澎显然不打算说下去。“行,听你的。”他走到门口又回头,“哎肖,姚月能帮我找个人吗?” “那还不是我一句话?” “你也就背着她敢神气。不过这个人不太好找,什么线索都没有。” “是不是在大街上救了嫂子那人?” “对。唉,算了,我还是先去趟医院回来再跟你说吧。有事你呼我。” 苏澎匆匆走出,肖黎明摇摇头,同情之心写在他的脸上。队长家的难题成了大家的心病,丁菲时不时就到队里闹一通,让几个小伙子总为苏澎提心吊胆。 苗绚把车开得飞快急着往家里赶。突然,斜刺里冲出一辆黑车向她直直地撞来,苗绚吓得惊叫一声拼命打把,还是险些撞上。她一踩油门,车轰地一下开出去,黑车紧追不舍。 苗绚惊魂未定,她又一打车把,把车向另一个方向开去,黑车紧随而来。苗绚惊恐地开着,黑车在后面保持一段距离尾随着她。眼前路灯多起来,这是一栋公寓楼,她似乎恍然惊醒,灵机一动,一脚刹车,车停在公寓楼前。 从反光镜里,她看到身后的黑车也停住了。苗绚紧张地看着,伸手摸着电话急急按了发射。“喂,请找苏澎。”肖黎明接起电话:“队长出去了,您是哪位?” 苗绚紧盯着反光镜,紧张地说:“我叫苗绚,是他的朋友,有急事,请问怎么跟他联系?” 肖黎明热情地说:“哎哟苗医生,我听队长说起过你,这样,你打他手机吧,号码是……”他的话一说完,苗绚马上拨号。 此时,在苗绚的公寓里,向红阳正站在一个窗口看着楼下。“喂,我正在楼上看着你,你还真有一手,想把苗绚吓住不让她上楼?这你能坚持多久,我可看见她正打电话报警哪,你赶紧走吧,否则后果可能不妙。” 冯韧坐在黑色小车里,戴着墨镜,身子也隐在暗影里。他阴沉地说:“我答应你。” “既然没有现金,你把欠钱的字据给我送上来!” 苏澎的手机通了,却长时间没人接。苗绚紧张地拿着电话,惊恐地往后看看,刚要挂断,里面传来苏澎的声音:“喂。” 苗绚焦急地说:“喂,苏澎,我是苗绚,你在哪?” “我在路上,怎么了你,声都变了,有什么事吗?” 苗绚害怕极了,声音发抖地说:“刚才有辆黑车故意撞我,现在我的车停在华北大街南口,跟着我的那辆黑车在我身后一百米的地方停着,你能过来一下吗?我怕死了。” 苏澎看了一眼车上的表,指针已指向凌晨1点,他犹豫了一下,才说:“好吧,你等着,我五分钟就到。” 苗绚放下电话,又惊恐地向后看,只见那辆黑车一动不动地停着。街道上没有任何车辆通过。苗绚两手紧握方向盘,一副随时准备开走的样子。从她的位置上看不见黑车里的任何动静。 向红阳舒服地躺在苗绚的沙发上,手拿着电话继续和冯韧斗狠。“你别想骗我,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?能骗我的人我还没生出来呢。你想让我信了你再把我干掉,哼,做梦吧。我再警告你一句,别跟我动心眼,你会后悔的。” 冯韧见苗绚不下车,有些着急,口里却说:“你说对了,我就是惯于狗急跳墙的人,你也别逼我太甚,否则,鱼死网破我认了,拿了钱你也休想过得太平。” 向红阳描得浓黑的眉头挑动了一下,毫不退让。“那真是棋逢对手呀,好,今天晚上到底谁先吐口,咱们就走着瞧吧。” 苗绚坐在车里紧张得浑身都是汗。她死死盯住后面的黑车,盼着苏澎快点赶到。突然,黑车启动了,慢慢向苗绚的车开过来。苗绚立即紧张地挂档想迅速避开。 谁知她太紧张了,档位挂错,挂在倒车档上,车快速倒退着向黑车开去。苗绚意识到挂错档忙踩刹车,车一下子停住,她惊魂未定,赶紧向后看,黑车却已不知去向。恰在此时苏澎的车拐过来,一个急刹车停在苗绚车旁,苏澎下车急急地敲敲苗绚的玻璃。 苗绚打开车门,虚弱无力地慢慢下了车。“我没吓死吧?” 苏澎关切地问:“到底怎么回事?那辆车什么时候走的?”苗绚浑身瘫软无力地说:“五秒钟之前还在。” 苏澎说:“你看清车牌号了吗?”苗绚摇摇头,说:“没车牌子。开车的人戴着墨镜,看不清脸,再说,我也太紧张了,这简直就是演恐怖电影啊,瞧瞧,我的衣服都湿透了。” 苏澎皱着眉头问:“除了跟着你没有别的举动吗?” 苗绚摇摇头,有气无力地说:“没有。跟着我还不够吗?”苏澎想了一下,蹲下身来察看苗绚的车。苗绚不解地看着他,苏澎站起来又转着圈仔细检查着。 过了半天,苏澎直起腰来,放心地说:“车没什么事。” “要是有什么事我也早完了。”苗绚打开车门,从包里拿出一张软盘,“你要的西德尼的论文全在上面。” 苏澎接过软盘有些感动地看看她,见苗绚的一对妙目也正深情地凝视着他,苏澎忙扭过头去。 “谢谢你了,都是这张盘闹的,不会是哪个病人跟你恶做剧吧?”苗绚说:“应该不会。算了,别再说这个事了,待会儿静下来我再好好分析吧。苏澎,能不能陪我上楼?” 苏澎说:“你住在这儿?”苗绚边锁车门边说:“嗯,越害怕越往自己家门跑,人这潜意识真不得了,当时太紧张,开到这了我都没认出来,要不是里面那个特殊的路灯,我可能一踩油门就开过了。” “你怎么不打110啊?” “那辆车就跟着我也没干什么,我打了110,人家赶来了什么都没看见,还不得以为我小题大做成心添乱?”两人向楼门走去。 苏澎关切地说:“这么想可不对,下次一定先报警。” 苗绚象被火烫了一样地叫道:“哎哟我谢谢你了,别再有下次了。我今天才知道什么叫害怕,说心里话,真怕一进家门,看见里面还坐着一个。” 她一回头正看见苏澎偷偷看表,“你还有事?” 苏澎犹豫厂一下,说:“走吧,我先陪你上去看看。”苗绚看出苏澎的犹豫,体贴地说:“你要有事就忙你的吧,也许我也是自己吓唬自己。” 苏澎说:“我确实有事,不过现在你的事是公事,走吧。” “你的事是私事?你不是说上班时间不能干私活吗?”她打趣道。 苏澎笑了。“心理医生都象你这么敏感吗?” 苗绚也得意地笑了,“应该说敏锐。”苏澎说:“苗绚,你最近得罪过什么人吗?”她说:“也许得罪过,不过我没印象了。” “看来仇都让别人记着,你倒真放松。” “我总不能一天到晚生活在别人的错误里吧。”苗绚总是妙语连珠。 苏澎边往楼里走边说:“心理医生的工作就是纠正别人的错误嘛。”苗绚流利地说:“工作和生活不是一回事。” 苏澎看了她一眼,欲说什么又忍住,跟着她往楼里走,这个魅力四射的女孩总令他心神不宁。 此时,向红阳还在苗绚屋里,她坐在黑暗中,依然不紧不慢地拿着电话,和冯韧谈判。 “苗绚来了?那正好啊,是不是还有警察陪着?要么拿字据要么我跟他们谈,你看着办吧。”冯韧躲在一个地方,看见了苏澎的警车,他焦急地说:“字据写好了,你下来拿。” 向红阳得理不饶人。“不行,你送上来!” 到了苗绚的屋门口,苗绚拿出钥匙刚要开门,苏澎警觉地说:“等等!”苗绚吓了一跳,她惊恐地看着苏澎。 只见苏澎从兜里拿出一支笔,轻轻捅了一下门,门居然开了一道缝。这一惊吓非同小可,苗绚刚才松驰的劲头顿时烟消云散,她紧张得脸色煞白,不自觉地抓住了苏澎的胳膊。 苏澎看她一眼,说:“你没锁门吗?” 苗绚说:“绝对不可能!”苏澎忙把苗绚拉到身后,侧耳听着屋里的动静。门里寂然无声,他使劲用钢笔一捅,门开了,苗绚躲在苏澎身后紧抓着他不放。 苏澎警觉而敏锐地观察着。客厅虽暗,但借着街灯看得出来没人。他略为放松,转身对苗绚说:“别紧张,即使进来过人,现在也早走了。” 苗绚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死死抓着苏澎,有些不好意思地松开手。“你怎么能这么肯定?” 苏澎低声说:“跟你一样,凭感觉。”他拿出手机,“咱们先别进去了,我马上通知队里,先做现场勘查。” 正说着手机响了,电话又是赵小红打来的。“苏澎;你现在在哪?”他说:“赶上一起案子,我在现场。” “李医生让我通知你,明天早上到他办公室,他有事跟你谈。” “我知道了。丁菲怎么样?” 听到丁菲的名字,苗绚吃惊地看了他一眼,苏澎没有觉察。她隐隐约约听到赵小红说:“你不用过来了,她还是不想见你,我已经给她打了镇定剂。” “谢谢你了。好,再见。”苏澎眉头紧皱,把电话挂断。苗绚看着苏澎,问:“丁菲是谁?” “我爱人。”苗绚暗吃一惊,她故作轻松地问:“她怎么了?” “刚做了阑尾炎切除手术。”苗绚说:“对不起,我不知道你有这么重要的事,她在哪个医院?” 苏澎不语,拨通手机,低沉而镇定地说:“喂,肖黎明,我是苏澎,华北大街五号公寓603有案情,你马上通知痕迹室现场勘查。对,我在现场等他们。” 苗绚有些感动地说:“苏澎,对不起。你是不是应该去医院?” 苏澎一把将她拉到一边:“别站在门口。”苗绚又有些害怕,她鼓足勇气说:“你快去医院吧,我,我自己在这等他们。” 苏澎苦笑道:“你能保证我走了之后不发生任何意外吗?”苗绚愣住了,苏澎不再说什么,苗绚用复杂的目光看着他。 丁菲是苗绚的一个患者,她没想到苏澎这位出色的男人,会有那么一个神经兮兮的妻子。这让她在热烈的爱情之中又掺进了一缕温柔的同情,她借着街灯,柔情地凝望着苏澎英俊的剪影,心跳加快了。 (5) 深夜的街道空无一人。 向红阳乘坐出租车,停在一辆轿车的对面。向红阳打开车门,鬼魅一样闪出来,在她走近轿车的时候,车门开了,冯韧伸手递出一个信封。 向红阳接过打开一看,见是张欠条。冯韧当着向红阳的面拿出印泥盒用指头按了一下,在欠条上留下一个鲜红的手印。 向红阳问:“什么时候拿现金?”躲在暗影里的冯韧低声说:“你容我点时间筹钱。” 她说:“好吧。后天吧,两天时间够富余吧,我再电话跟你联系。多谢你费心。”她对着冯韧扮了一个鬼脸,转身上了出租车。 (6) 虽然门开着,苏澎和苗绚却不敢进去,苏澎焦急地看看表,等待着战友们的到来,苗绚看看他,试探着问:“苏澎,冒昧问你一句。”苏澎说:“说吧。” “你爱人是不是得了忧郁症?”苏澎抬头诧疑地看着她,苗绚掩饰道:“我没别的意思,我是做心理分析的,也许,也许能帮帮你们。” 苏澎不想和这个热情的女孩谈论自己的妻子,他转移了话题。“谁还有你这的钥匙。”苗绚愣了一下,有点不自在地说:“我哥。” 他说:“你哥叫什么?做什么工作?”苗绚不自然地笑了一下,调皮地问:“这种问话方式是你的职业习惯吧。”苗绚不自觉地又往门前走,被苏澎一把拉住。“站这儿别动。” 苗绚吓了一跳,沉吟了一下,才说:“我哥叫苗建文,是天达电子有限公司的副总经理。” 苏澎顿时惊的目瞪口呆,失声说:“苗建文?!” 苗绚被他如此强烈的反应吓了一跳,忙说:“你认识他?”苏澎掩饰道:“听说过这个名字。”苗绚疑惑地看着他,苦笑道:“如果两年前你就在刑警大队的话,对这个名字你应该不陌生。” 见苏澎不语,苗绚观察着他,试探地问,“是不是没想到我是苗建文的妹妹?”苏澎勉强笑了一下,说:“是。” “两年前我哥出事的时候,我去过好几次你们刑警大队,怎么从来没碰上你?”她真的希望那时候就认识这位英俊的刑警大队长。 苏澎说:“我那时候不管刑事案。”苗绚紧盯着他点点头,痴情地说:“噢,如果你当时管这个案子,咱们会早两年认识。” 苏澎惦念着丁菲,焦急地回头看电梯,苗绚突然说:“苏澎,你没跟我说实话。” 苏澎抬头看看她,刚要说话,电梯开了,从中跑出几个人来。肖黎明冲在前面。“队长。” 苏澎迎上去,把苗绚介绍给他。“小肖,这是事主苗绚。” 肖黎明伸过手,热情地说:“苗医生,你好,我们队长常说起你。” 苏澎对另两个人吩咐道:“赶紧做准备。”两人放下箱子准备着现场勘察。 苗绚听了肖黎明的话心里一动,脸就红了。她笑着与他握手,“麻烦你们了。” 苏澎对苗绚说:“小肖对心理研究非常着迷,早想认识你了。有时间想跟你好好请教哪。”说着自己也戴上手套,进了房间。肖黎明问道:“哎队长,你去医院了吗?” 苗绚抱歉地说:“都被这件事耽误了。”肖黎明有些焦急地说:“小赵后来又来电话,队长,嫂子说不定有急事,你赶紧去吧。” 苏澎没理他,对另外两个刑警说:“还站着干嘛?赶紧干你们的。”肖黎明还欲说什么,苏澎没理肖黎明开始进行工作。 苗绚把这一切看在眼里,心里飞快地转着念头。几个人穿好鞋套准备好工具,肖黎明戴着手套按亮了灯,屋里看起来纹丝未动。 苗绚看看屋里,一把拉住苏澎。“苏澎,你等一下。”苏澎看着她,询问道:“你今天跟苗建文联系过吗?” 苗绚有些不安地说:“没有。已经有两三天没联系了。他,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?” 他说:“还不能确定,现场勘查完了,你跟我回队里吧。”苗绚的脸色变了。“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苏澎心情沉重地说:“到队里你就知道了。”苗绚固执地说:“不行!你必须现在告诉我!” 苏澎看着她,极小心地说:“有一个人室盗窃的犯罪嫌疑人当场被事主打死,这个人身上有张身份证是苗建文的。” 苗绚目瞪口呆地“啊?!”了一声,顿时花容失色。 勘查完现场,苏澎立即带着苗绚到了法医室,看完那具尸体,苗绚才松了一口气,脸色苍白地跟着苏澎走出来。 苏澎追问道:“你能肯定这人不是苗建文?”苗绚点点头,说:“肯定不是。这人一定是偷了我哥的身份证。” 苏澎也暗暗松了一口气,说:“这就好。”苗绚却苦着脸,喃喃地说:“可我有种不祥的预感。” “怎么?”他问。苗绚说:“我突然觉得今晚的事不象是偶然的,好象……好象有人在打我的主意。” “你是说进你家的那个人不是为钱,是有其他目的?”苗绚心神不宁地说:“对。你看他什么东西都没翻,其实我衣柜里就有昨天刚取的一万块钱,说明来人绝不是为了钱,那他为什么?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为什么不锁门,成心想让我知道进来过人?这有什么目的吗?还有,开车跟着我的和进我屋里的那个人是不是一个人?” 苏澎领着苗绚拐进了自己的办公室。他望着这个漂亮的女医生,钦佩地说:“到底是心理医生,你的思维真严密。可这个人打你什么主意呢?他是用钥匙开门进去的,这把钥匙除了你还有谁有?” “我妈和我哥都有,可是我妈出国还没回来。” 苏澎说:“那只有你哥的这把钥匙会出问题,你再打电话跟他联系一下。” 苗绚神情黯然地说:“没用,如果他回家就会知道我给他打过电话。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?从你们勘查现场我就一直打电话找他,手机没开,家里和单位的电话都没人接。象今天这种情况还从来没有过,他跟叶灵兰离婚后一直自己过,一般来说,他出去都会告诉我们一声,而且,我没听他的身份证丢了。” 不知为什么,苏澎也悬起了一颗心。“还有什么能跟他联系上的办法吗?”苗绚看了一眼表,焦急地说:“还有一个人肯定知道他在哪。就是他的合伙人冯韧。可我只知道冯韧的手机,刚才打了,也没开机,看来只有等了。” 苏澎从矿泉壶里放了一杯水,递到苗绚手边:“先喝口水吧。” 苗绚若有所思地说:“我这个哥哥是一点都不让我省心啊。” 苏澎听出了她话中的端倪。“那你说今天跟着你的人,会不会是跟苗建文的事有关?” 苗绚苦笑了一下,忧虑地说:“难说。他这人,不出事就好,出事就准是大事。”苏澎感兴趣地问:“为什么?” 苗绚说:“不愿意做老实人的人,最容易被人利用。而且,我哥最近刚刚研究出来一个分析股市的软件,说白了,这就是钱,所以,我真怕有人算计他。” 苏澎问:“平时你们兄妹常来往吗?”苗绚摇摇头,说道:“各忙各的,顶多在我妈那碰头。我爸去世后他挺孝顺的,常回去看我妈。” 她突然站起来,差点打翻了水杯,“苏澎,我心神不宁,真怕我哥出事厂,你能陪我去他那一趟吗?万一……” 苏澎同情地看着她,“好吧,我交代一句咱们就走。” 苏澎坐进车里,苗绚突然问:“你是不是应该去医院看看你爱人?” 苏澎迟疑了一下,沉声说:“现在还不用。”他知道妻子的脾气,此时去了只会难堪。苗绚好奇地问:“为什么?”苏澎搪塞道:“现在不是探视时间。” 他发动了车子,驶出公安局大门。苗绚看了他一眼,试探道:“你没说实话,其实医院打给你的电话我听见了,她为什么不愿意见你?” 苏澎看她一眼,答非所问:“你说人为什么不说实话?” 苗绚想了想,说:“有时候,说实话让自己难堪,有时候,人没有勇气面对实话。” 苏澎苦笑道:“你说的这句倒是实话。” 苗绚沉默了一会儿,直通通地说:“你爱人,一定认为你不爱她。”苏澎转头看看她,象被人揭了伤疤一样,咧咧嘴道:“分析别人的情绪是你的职业习惯吧?这个我理解。苗绚,两年前你哥和叶灵兰那个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他迅速换了话题。 这回轮到苗绚不想说了。“你怎么想起问这个?”苏澎说:“和你一样,我也有职业习惯。”苗绚被他逗笑了。“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谁说得清?听我哥说是因为叶灵兰爱上了傅滔。” “傅滔是谁?” “我哥十几年的同学。” “叶灵兰离婚不成就想害苗建文?”他问。 苗绚吃了一惊:“看来你什么都知道,苏澎,你好象在明知故问。” 苏澎不置可否地说:“刑警的好奇心是为了破案,现在咱们谁也说不好今晚到底是怎么回事,多了解点情况就能多想出办法嘛。”苗绚的心里宽慰了一点,用眼角瞄瞄他,说:“那你还想知道什么?” “叶灵兰什么时候出狱?”她说:“今天。”苏澎一惊。“什么,今天?”苗绚沉痛地说:“这个日子我不会忘。” 他们赶到苗建文住处已是清晨,一缕曙光出现在天际。 苗绚按了会儿门铃没人开门,她焦急地掏出钥匙打开门,和苏澎走了进去。 苗建文的屋里十分凌乱,好象人刚刚离去的样子,苗绚紧张而快速地把几个屋子转了一下,稍稍有些安心。“还好,起码今天早上我哥还在这儿。” “你怎么看得出来?” “我对他太了解了,只要不叠被,就说明他不会离开这个城市,可他去哪了呢?” 说着她奔到柜子里翻开一个抽屉来回找着,“哎,钥匙没有了。”苏澎也四处转悠着问,“会不会放别的地方了?” “这谁知道。” 苏澎说:“苗建文有女朋友吗?”她说:“没听他说,应该没有。” 苏澎一转身不小心碰到了什么,他低头一看,是一张贴在纸壳上用电脑作的黑白照片,他拿起来问苗绚:“这是叶灵兰?”苗绚惊奇地说:“你真神了。” 他说:“看来你哥对她一直念念不忘,至今还在爱着她。” 苗绚话中有话地问:“男人是不是都难忘旧情?” 苏澎回答的颇有深意。“那也要看旧情是不是真的难忘。” 苗绚拿过照片,感慨地说:“对我哥来说,叶灵兰确实难忘,他现在取得的一切都跟叶灵兰分不开。” “如果是这样,叶灵兰怎么会雇人害苗建文呢?你说如果叶灵兰爱上的傅滔不是苗建文的同学,苗建文是不是不会起诉她?” 苗绚笑了一下,闪烁其词地说:“这是男人之间的问题,你应该知道答案。” 苏澎笑了一下,谨慎地说:“男人最不能容忍的也许是面对面的失败。”苗绚随口说:“我看你应该当心理医生。”苏澎贸然地说:“我还看出你并不相信叶灵兰会雇人害苗建文。” 苗绚饶有兴味地看着他,大眼睛里鬼影瞳瞳。“你还看出什么了?你看没看出来,一个心理医生解脱不了自己的苦恼,因为她正苦苦地爱着一个她得不到的男人?” 她如此大胆的剖白,令苏澎猝不及防,顿时呆在那里,此时,电话铃骤响,打破了苏澎的难堪。 苗绚走过去一把抓起电话“喂”了一声。对方不语,咔一声挂断了。 苗绚愣了一下,马上查来电显示,看完号码之后,她大吃一惊,抬头看看苏澎,失声说:“是傅滔!” 苏澎也怔住了。饶是他身经百战,也琢磨不出傅滔为什么会打电话给他的情敌苗建文。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夜晚,一切都令人捉摸不透。 (7) 清晨,门铃声突然急切地响起。傅滔的宿酒仿佛还没醒透,整个人无精打采地从沙发上坐起来,愣了一下,走过去开门。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向红阳站在门口,他立即沉下脸来。 向红阳嬉皮笑脸地说:“傅滔,不欢迎我吗?” 傅滔厌恶地问:“你来干什么?”向红阳扭动腰肢,自顾自走进来,突然转身直勾勾盯着傅滔。 “我来,是因为我想知道,你昨天晚上九点钟和谁在一起!” 傅滔脸色大变,象见了鬼似的,哑口无言。